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终于重新落到太师椅坐着的那小孩身上。
反复几次从洛无棣脸上得到肯定的眼神，潘晓惠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满屋子的壮汉让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守门，喜欢装13的长老拥戴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做掌门。
没白取啊！这门派的名字真没白取。
要不是时间不对，潘晓惠都想和这门派的开山祖师聊聊，想问问他老人家怎么这么有先知卓见，那么早以前就判断了门派的未来。
潘晓惠眉头紧锁，纠结程度不亚于正准备看可爱P却被小新疯狂叫门的风间。
厚着脸皮住下吧，这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不住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再让山上的狼叼走打牙祭怎么办。
她可没有体力爬下山了。
最后把心一横，把牙一咬，这反差盟看着古里古怪，好歹暂时没发现什么歹人不是。
连那几个壮汉都是傻憨憨的，也不知道他们和潘晓惠打擂台，到底谁更吃亏些。
说壮汉壮汉就到。
潘晓惠是喜欢肌肉男，但也不能练成健美先生这样，肌肉太大她吃不消。
一个壮汉端着一个粗陶碗凑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潘姑娘，我们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凑活凑活吧。”
潘晓惠勉强支应一声，几乎是端起碗的瞬间就牛饮起来，差点没呛进气管里。
人渴到极致的时候，一滴水也是甘露。
整碗水下肚，好歹混了个水饱，人也有了点精神。
潘晓惠一抹嘴，打了个饱嗝。
她腼腆一笑。
看一圈下来她也算摸清楚这地盘上真正的话事人是谁。
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潘晓惠故意怂眉耷肩。
“那个——洛长老是这样的——”
她给自已编造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可信的难民身份。
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山脚被流石砸晕，醒过来除了知道自已名字和逃难来的这里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潘晓惠始终确信，最高明的说谎方式是真假参半。
因为假话里有真话，所以说起来会更有底气，但关键信息是假话，所以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信任。
工作时潘晓惠对话的委托人里，十个有九个是这样的情况。
学也学会了。
言谈间，潘晓惠还在观察洛无棣的反应。
其实一开始说到失忆的时候，洛无棣第一个表情是蹙眉，俨然对此非常反感。
大约是以前被人这么坑过，所以对什么难民、乞儿一类的弱势群体有下意识的抵触。
潘晓惠压力也很大，遇见这样有偏见的人是最难以沟通的。
但当她说到“做饭吃”三个字的时候，洛无棣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她没看错的话，这人的眼珠子的确亮了一下吧。
既然“做饭吃”这个关键词有效果，潘晓惠索性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唉，可惜我失忆的不是时候，光记得我娘给我做过的红烧肉！”
“先起锅烧油，把糖炒出颜色，肉块焯水后倒进去滚一圈，再加点盐和香料炖煮，煮出来的肉又鲜亮又软嫩，那叫一个好滋味……”
饿汉子堆里报菜名，听取吸溜声一片。
众人光听她描述就馋得紧。
洛无棣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光速结束潘晓惠的话题。
“来者是客，不好叫外人觉得反差盟待客不周，还请潘姑娘留下一起用一顿便饭。”
言罢先一步捞起太师椅上还在那挖鼻孔的小孩，率先走了出去。
一群人呼啦啦跟随其后，那排头、那排场，该说不说和电影里的大佬一模一样。
如果忽略洛无棣怀里的孩子不停在扯他头发这件事的话。
尾随其后的潘晓惠眼神跟着神思飘忽。
也不知道这人咋想的，明明是当爹的人了，还非得装潇洒，鬓角留两条长长的刘海须。
蟑螂成精似的。
配上他普通的长相，给人一种没颜硬撑、精致的粗糙感。
然后他孩拽那两根须子还贼顺手，跟扯遛狗绳似的，拽得她爹的头左摇右晃。
光这么看着潘晓惠都替他疼。
她家多多这么大的时候也会乱扯乱拽，所以她都是把头发盘上去的，保证额头鬓角光秃秃。
看着跟光明顶似的，但胜在方便。
生孩子之后本就不多的头发，每一根都比黄金更珍贵。
洛无棣这样的做派落在潘晓惠眼里就是典型打肿脸充胖子，中年人哪有不脱发的。
等以后谢顶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联想那个场景，潘晓惠差点没笑出声。
猝不及防地，比笑声先发出的是五脏庙饥饿的哀鸣。
“咕噜噜——”
低沉的声音荡气回肠。
除了真聋人郝大爷，前头洛无棣等人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看过去的时候对上潘晓惠不好意思的苍蝇搓手，“饿好几天了，嘿嘿。”
如今年岁，对于普通人而言，吃饱喝足已是奢望，潘晓惠这样的情况，他们见怪不怪。
等到了紧挨着灶房的食堂，潘晓惠再度惊叹。
说归说闹归闹，这好东西他们是一套接着一套。
食堂里摆的两条长桌全是整木打造，潘晓惠心想哪怕放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普通人家为啥喜欢用篱笆门？是不喜欢木门嘛？
错！是因为纯用不起！
那等完整的好木材家里有都紧着打棺材用，哪能随随便便钉大门上。
万一来个贼不走空的给卸走了咋整？
而且这木材恐怕也不是普通木头，光远距离观看，潘晓惠都能闻到一股木质幽香。
这空隙，洛无棣跟大爷似的拿个木勺站在长条桌最前头，旁边搁着俩木桶。
“开饭！”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群人整齐划一的入座，潘晓惠随意找了个末尾的位置。
有专人负责发主食，每个人面前两个馒头。
起初她看着还挺满意，哪怕轮不上什么好菜，光馒头就水也能吃饱了。
等她拿着馒头一上手——嚯！好家伙！
这馒头，比她那历经过上百起婚姻家事诉讼调解案件雷霆洗礼的心还要冷、还要硬啊！
哪怕是饿到极致的潘晓惠也很难判断这玩意到底能不能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