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上午,时光匆匆而过,又到了午饭时间。
如今汪洋基本上就是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要么就借别人的电子词典玩游戏。
他想要好好听课,却发现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些什么。
高中的知识量早已不是初中所能比拟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紧紧跟着老师的节奏,但凡有一步落下了,后面想要弥补简直难如登天。
高二下学期,很多课程都已接近尾声,前面的基础没打好,后面想要跟上几乎是痴人说梦。再加上天天打游戏,导致视力越来越差,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即使戴着眼镜,黑板也愈发模糊不清。
除了偶尔去食堂,汪洋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啃馒头,一瓶老干妈,家里带的大葱,倒上一杯水,有时候汪母还会给炒一瓶肉酱。
只是有些同学并不喜欢,在寝室吃饭确实会产生一些异味。
……
汪洋的宿舍是八人间,宿舍配置相当齐全,门上是中央空调,进门右侧是独立卫生间,24 小时供应热水,左侧是壁橱,四张上下床,房间中间两侧各有一个柜子,可以放一些日用品,再往里是阳台。
这会汪洋正站在柜子前面,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一根葱,狼吞虎咽地解决午饭。
“吃饭呢?怎么又没去食堂?”徐达推门进来,看到汪洋站在柜子旁边,眉头微皱。
徐达是汪洋舍友之一,比较爱干净,说话也向来直截了当。
“嗯,你要不要来点?”汪洋回应道。
“不用,我刚吃完。”徐达回到自已的床上坐下,再次看向汪洋,“你不能老是吃这个,没营养的。还有,你吃完把柜子擦一擦,上次弄得柜子上全是油,我没注意把书放在上面,全沾上了。”
“嗯好,我知道了,一会就收拾。”汪洋显得有些难为情。
为了保证不变质,汪洋带的馒头都特别干,这样就很容易碎成小渣渣掉到地上,吃过老干妈的都知道,油很容易弄到外面,粘到桌子上。
室友的话瞬间让汪洋脸上火辣辣的,青春期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谁会不在乎脸面呢?
汪洋低着头不敢看徐达,还剩一点馒头也全然没了食欲。
“吃完了别忘了把地上也收拾干净,咱寝室可是每周的卫生标兵寝室,别因为你失去资格了。”徐达临走时还不忘一再叮嘱汪洋。
“放心吧,我这就收拾。”汪洋强挤出一个笑脸。
本来是简简单单的话语,可在汪洋的心中却犹如万箭穿心般刺痛。
如果不是家庭条件的缘故,他又何至于遭受这种“侮辱”。
刚进学校没多久,他就开始后悔选了这样一所中学,另一所高中是要给他免除所有费用的,只是教学条件比不上滨海中学。
亲戚只告诉他这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却没说这里的学生都是大富大贵家庭。
汪洋并不惧怕啃馒头,真正令他心生畏惧的,是只有他自已在默默啃着馒头,每次面对宿舍里其他同学异样的目光,他的心都如被无数根针刺入。
那些目光中,有不解,有嫌弃,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他感觉自已仿佛被孤立在一个无形的小岛上,他知道同学们并非有意为之,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如影随形。
无数次的夜晚,当宿舍的灯光熄灭,汪洋躺在狭窄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无数次的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然而,现实的困境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束缚着他,让他每一次的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
收拾好宿舍回到教室已经一点多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上课,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同学。
汪洋急匆匆地回到座位上,想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睡一会儿。
“哎呀,睡神回来了,昨晚又干了一晚上嘛。”不待坐下,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到汪洋耳中,是隔壁斜对面桌的张翔。
张翔比汪洋要矮一些,不过身体倒是很壮实,学习成绩跟汪洋是旗鼓相当,是个爱惹事的主儿,动不动嘴巴就犯贱。
“管你什么事,跟你有关系?滚一边去!”汪洋本来心情就极差,先是被抓写了检讨,又在宿舍被人嫌弃,好不容易回教室想睡会儿觉,这货又不知好歹地在这冷嘲热讽。
“你叨叨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自已天天去网吧通宵,还不让人说?真把自已当个人了,上网吧上出能耐了。”张翔瞬间变了脸色。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换做平时汪洋或许都不会理会,只是今天正好撞到汪洋的情绪枪口上。
“你 TM 再比比一句。”汪洋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
“再说一遍怎么了,睡神,还怕你不成,你就是个垃圾,看看你自已,叫你睡神委屈你了?”张翔根本不把汪洋的威胁当回事。
汪洋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拿起屁股下的凳子就冲到张翔面前,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抡了上去。
张翔没想到汪洋火气这么大,慌乱之中举起手臂挡住,另一只手抓住凳子,站起身抬脚踹向汪洋,汪洋松开凳子一个后跳躲过,又顺手拿起身边的凳子朝张翔头上砸去,两人刚过了几招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周围的同学匆忙拉开。
“你们干嘛呢,刚才还好好的,说打就打,还拿凳子……”
“就是,都是同学,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周围同学手忙脚乱的,总算把他们拉住了。
“别 TM 天天嘴贱。”汪洋挣脱开同学的手,放下凳子,瞪了张翔一眼,理了理衣服,回到座位上,倒头就睡。
……
没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第一节是英语课,英语是汪洋最喜欢的课程。
初中时汪洋有一个特别严格的英语老师,给他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再者学英语看不看黑板影响不大,所以至今汪洋的英语成绩依旧保持得很棒。
不过这节课汪洋走神了,脑子里全是张翔的话:“你就是个垃圾,除了上网吧、睡觉什么都不是。”这些话就像可恶的魔咒一样在汪洋的耳边萦绕,怎么都赶不走。
“汪洋,你来说一下这个空该怎么选?”正当汪洋出神的时候,英语老师刘歆提问了。
刘老师将近四十的模样,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及腰的长发,声音低沉动听。
汪洋愣了一下,一脸懵圈地站起身,呆呆地看着英语老师。
“你看我干嘛,回答问题呀,上课不好好听课,想什么呢?”英语老师假装生气的说道。
她很喜欢这个学生,英语成绩一直不错,平时听课也很认真,这节课不知咋的,坐在那发起呆来。
“喂,你听说没,汪洋中午又打架了,都拿凳子打了,这家伙怎么老是打架。”陈曦小声地对王语彤说。
“什么?他又打架了?和谁啊?”王语彤有些惊讶。
“好像是和张翔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打架了,好多同学都看到了,还抡凳子呢。”
“那等会下课后你去问问。”王语彤小声说道。
“怎么又问啊?你最近怎么也这么八卦了,不像你啊,上午就让我问,现在还让我问,自已问去,我跟他又不熟。”陈曦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说道。
“我就是好奇嘛,上午你都没问,要不这样,一个可爱多,不然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王语彤假装不在意地说。
陈曦并没有去问汪洋脸上受伤的事情,问一个不熟悉的人这样的问题太冒失了,即便陈曦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不好开口问人家的私事。
“得,成交,下课就去给我买。”陈曦舔了舔舌头,她是个十足的吃货,只要有好吃的就什么都好说。
汪洋低着头看着试卷,他依然不知道老师问的题目。
“试卷第二大题,第五小问,这个地方应该选哪个?”刘歆又重复了一遍,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提醒一下汪洋。
“选 C。”汪洋听完老师的话,找到题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很好,是选 C,坐下吧,以后听课别走神,再走神我就告诉你班主任了。”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汪洋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假装认真地看着试卷。
“咦,这道题我都错了耶。”陈曦刚从可爱多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老师提问的题目。
“你嘀咕什么呢,没看英语老师正在抓人。”王语彤转过头,看陈曦在那嘀嘀咕咕。
“你这个题对了吗?”陈曦歪着头看王语彤的卷子,“哈,你也错了。”
“什么?”
“就老师刚才提问的那个题。”
“有什么问题吗?”王语彤疑惑。
“你刚才没听汪洋回答嘛,汪洋语气可笃定呢。”陈曦这才想起来,汪洋前几次英语成绩很不错,开始以为只是偶尔发挥好,看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是吗?难道他英语很好?”王语彤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
“怎么,他英语好你这么开心?”陈曦听出了王语彤语气中的欢快。
“没有啊,这不是你有竞争对手了嘛,我替你高兴。”王语彤调侃道。
陈曦若有所思地看着王语彤,又转头看了眼汪洋,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这妮子绝对有问题。
一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除了第一节英语课算是认真听了会儿,后面的几节课汪洋一直在魂不守舍,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几乎比得上高中这两年的总和了。
傍晚的天气依旧炎热,汪洋一个人蔫头耷脑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张翔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回荡,“你就是个废物!”,初中时是人人敬重的好学生,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废物,要说心里没有落差,那纯粹是骗人的。
即便是汪洋,也厌恶现在的自已,那种失落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切体会到。
“是啊,我现在就是个废物。我也不想这样啊。”汪洋在心底悲愤地喊道。
……
傍晚的小村庄显得分外宁静,各家各户烟囱里飘出的青烟,昭示着一天劳作的结束。汪母围着围裙,弯着腰,站在灶台前,正在切菜。
“孩他爹,是不是又该去给洋洋生活费了?洋洋现在快高三了,学校都不放假了,以前还能两个星期回来一次,现在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再等等吧,现在小麦还在场里晒着,过两天收拾妥当了,我再去。”汪父拿起火机,点燃刚卷好的旱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
“行吧,他要这两个星期再不回来,你就去送,估计他手上也没什么钱了,顺便再给带点馒头去,我弄点咸菜,咱没本事,让洋洋在学校里也吃不好,唉~”汪母无奈地叹息。
对于仅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赚钱唯一的途径就是把每年收获的那点粮食卖掉,再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
年纪轻的早就出去打工了,剩下一些年老的,就靠地里长的那点庄稼维持生计,汪父汪母都已年逾半百,再供养一个学生,着实不容易。
如果两位老人知道自已儿子每天都在学校被老师骂,上网打游戏,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