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寂静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抬头去看云台之上的凌霄仙尊，便将目光流连于池鱼与玉清峰主身上。
不过须臾，整个广场被骤然凭空出现的霜花笼罩了起来。
晶莹剔透的霜花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彩，漂亮得像是将众人带进了一个虚幻寒凉的梦境。
众人又是一惊，他们纵然不是都亲眼见识过，但也知道凌霄仙尊的灵力形态便是霜花。
也知道这漂亮的霜花却蕴含着无限的杀机与危险，那里面带着的，是来自于凌霄仙尊的神念。
此刻，但凡有一丝异动，这看着漂亮夺目的霜花，顷刻间便能让人命丧于此。
凌霄仙尊，是用霜花布了一个结界，将整个广场上、上万名弟子圈在了其中，封闭了他们的五感。
这下，整个广场上只有几位长老和池鱼没有被凌霄仙尊封闭五感。
这意味着，接下来这个广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池鱼、凌霄仙尊和几位长老之外，无人再能知晓。
这是何等的强大，才能让上万人同时五感尽失。
凌霄仙尊翩然起身，雪衣迤地，行走间像一束渐渐行进的流光。
云台距离广场中间很远，但是似乎只是一息之间，原本还在云台之上的凌霄仙尊便到了池鱼面前。
他居高临下，用清冷如常的语气说道：“继续。”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却有了强大的威压。
池鱼一瞬间觉得口鼻被堵塞，产生了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但是很快，那威压撤去，池鱼得以喘息。
于是池鱼继续说：“玉清峰主为了让池鱼在关键时刻能心甘情愿献出神魂与身躯，日日引导我，让我爱慕他，亲近他，却不告知池鱼真相。”
“前两日，池鱼偶然得知此事，便有了离去的念头。”
“池鱼自知，资质平庸，又愚钝蒙昧，能拜入蓬莱，得一峰之主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是池鱼之幸。”
“但池鱼纵然低微，却也有铮铮傲骨，不愿受此欺辱，请仙尊明鉴。”
“此身修为和玉清峰之物，仙尊尽可全部收回，池鱼心甘情愿。”
“池鱼，不愿再和玉清峰主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说完，池鱼又俯身拜下，以额触地，朗声道：“请仙尊明鉴，请仙尊成全。”
池鱼的话说得不留余地，没有丝毫遮掩，也没有丝毫的私心，为了脱离师门，和玉清峰主恩断义绝，甚至愿意舍去所有的修为。
这性子太过刚烈偏执，也太过爱憎分明。
凌霄仙尊垂眸，便能看见池鱼挺直的脊骨和乌黑的发顶，静默一瞬，凌霄仙尊清冷开口：“抬头。”
池鱼很平静很顺从地抬起头来，用澄澈干净又坚韧不屈的眼睛直直看向垂着眉眼的凌霄仙尊。
凌霄仙尊看见了池鱼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透彻，像是能直接看到池鱼的心里。
下一秒，凌霄仙尊抬手，莹润修长如同翠竹一般的指尖溢出一丝霜花，没入了池鱼的眉心。
强势而冰冷的霜花直接席卷了池鱼的识海，让池鱼情不自禁溢出一丝闷哼。
痛，很痛。
池鱼不过元婴，大乘期的灵力闯入识海，稍有不慎，就会让池鱼命丧当场，这种每一根神经都被搜刮的痛楚，非常人不能忍受。
凌霄仙尊通过这样直接利落的办法，看完了池鱼所有的记忆。
红梅树生于悬崖峭壁，恣意生长，某一天突然有了灵智，悠长岁月在缓慢的修行中过得平静而快乐。
但是一场修士渡劫时的雷劫，让这棵红梅遭受了无妄之灾，被劈的奄奄一息，连灵智差点都丧失。
玉清峰主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年轻俊美的修士像神仙下凡一般，妥贴地拯救了池鱼的灵智，更用了天材地宝，助池鱼化了形。
随后，玉清峰主顺利带着池鱼回了蓬莱，又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关心爱护之余，更是对池鱼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偏爱与宠溺......
凌霄仙尊从池鱼的记忆力看着，池鱼一步步沦陷，最后弥足深陷......
事情的差错，便是两天前的晚上，池鱼得了玉清峰比试的头名，兴致冲冲地前往玉清峰主的院子，想要和心爱之人分享自已的喜悦，却没想到，恰好看到玉清峰主在推算凌霄仙尊的命格。
若是止步于此，池鱼也不会发现端倪。
可是就是这么凑巧，在推演了凌霄仙尊的命格之后，玉清峰主表情沉痛又焦灼，紧接着又推演池鱼的命格。
在看到两人命格相似，甚至能互相替换后，玉清峰主才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他喃喃道：“仙尊劫难降至，幸好池鱼能以身替命。”
“如此，也不枉我劳心这么些年。”
玉清峰主身心都全力投入到了凌霄仙尊命格之事里面，自然没注意到池鱼已经于暗处看完了这一切。
池鱼虽是梅树精，但是他足够聪慧，玉清峰主一番动作，两句话，已经能让池鱼推断出所有的真相。
透过池鱼的记忆，凌霄仙尊知晓池鱼没有半句假话，也看到了池鱼刚毅坚韧的心性。
凌霄仙尊天生琉璃心，无人能在他面前隐瞒藏匿，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凌霄仙尊还是采用了搜刮神魂的办法来探查真相。
霜花收回，池鱼识海中的刺痛骤然消失，直到这时，池鱼才发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凌霄仙尊依旧神色冷淡，没什么情绪波动，他用清冷的嗓音说道：“汝之所求，我已知晓，待我看完玉清峰主的记忆，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凌霄仙尊转身想要往玉清峰主的位置走去，池鱼这边的情况他已经了解，但是他还得知道，玉清峰主是如何得知死劫的。
只是，凌霄仙尊才踏出一步，那鲛纱织就的衣摆流光一般才浮动一瞬，便又被定在了原地。
凌霄仙尊身后，池鱼用平静而无畏的语气高声说道：“仙尊，您是皎皎明月，是昭昭炙阳，您除魔卫道，大爱世人，若您有劫，池鱼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身血肉神魂皆能奉献于您。”
“池鱼今日所作所为，只是不想受玉清峰主以感情为注，绝非贪生怕死。”
凌霄仙尊又转过身来，垂下眼定定看着跪在脚下的池鱼。
池鱼不卑不亢，坦然自若又舍生忘死一般抬眸直示凌霄仙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