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国的行动力很强,到家不久就带回了史书和杨纳川的消息,好的消息是阵亡名单里没有史书,这批伤兵里也没有,基本能证明史书还好好地活着。
而坏消息是,“杨纳川”出现在了阵亡军人名单里,那个肤色白白的,说起话来有些腼腆,不介意在两对小情侣之间做电灯泡、爱来蹭饭、爱和狗子挤在一起看烟花的人没了。
姜添添把消息告诉刘雪,刘雪先是惊喜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叹气,“早知道这样,当初杨纳川在我家蹭饭的时候就不和他抢肉吃了,都给他……”
她还埋怨着史书,
“那家伙也是,人家都主动要和他结婚了,就是不肯,这下好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没法知道,狗东西……”
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说着就哭了。刘雪自已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手忙脚乱的给姜添添抹眼泪,
“你别哭,你哭了宝宝就哭了,我还等着做干妈呢……”
后续几天,姜添添时不时的会去病房外看看,她留下的彩超单,何枭应当是看到了,庄妍说他一度拒绝再打止痛药,想要保持清醒等她来,但现在他的情况还不稳定,不打止痛药会剧痛无比,尤其是被截肢的部分,还会产生幻痛,如果强忍疼痛,肌肉紧绷也会导致伤口崩裂,因此,医生还是会给他添一些镇静药剂。
姜添添有些忧心,
“可总是用镇静药剂让他昏迷,也不是办法吧?”
庄妍解释道,
“再过几天,等他度过危险期就好了,到时候会转去特需病房,家属探视、他自已的起居就不受限制了。”
但姜添添终究还是能盼到他转去特需病房,胎儿刚满三十八周时,她就发动了。
就在2033年的最后一天,姜添添一早就被腹痛惊醒,初时只是像痛经一样的感觉,后续痛感越来越强烈,频率越来越高,她就知道,自已是开始宫缩了。
好在陈佳萍住得近,陆许国来叫她吃早饭时就发现了,三人只是慌乱了一瞬,就按照先前规划好的,有条不紊的收拾待产包,姜添添还不紧不慢的洗了澡洗了头。
医疗卫生中心有小型急救车辆,但初期姜添添的阵痛还可以忍受,只让他去借了一只轮椅,疼痛实在难忍时才会坐上去。
今天产科有青姐当班,住院手续办得很顺利,如今基地出生率低,新生儿数量少,几乎没用排队就住上了单人病房。
青姐做了初步的检查,
“初产妇普遍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距离进产房还早着呢,你别紧张,到点儿就吃饭,其余时间活动活动,累了就休息,保持体力。”
她又交代了护士几句就离开了。
陆许国紧张的额头都沁出汗来,比姜添添这个自已要进产房的人还焦虑,
“添添,饿不饿?想吃什么?渴了吗?”
姜添添第一次见他这么慌张的样子,倒把自已的紧张冲淡了,笑着问他,
“我们不是才吃过早饭吗?”
“哦哦,对对对,那你中饭想吃什么?哥哥都买给你。”
姜添添沉默着熬过了又一波阵痛,
“现在距离中饭时间还早,先不急,我也不饿。”
她事先做足了功课,走动和下蹲能促进胎儿入盆,加快产程,于是阵痛间隙就会扶着陈佳萍或陆许国的胳膊,在病房或走廊里走走,跟着护士做一些助产动作。
可以忍受的阵痛持续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她已经疼得走不了路,甚至分不清哪里痛,只能蜷缩在病床上,咬着牙熬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对抗疼痛需要太多力气,中间她昏昏沉沉的吃了点东西,喝了些补充体力的功能饮料,终于在凌晨两点被推进产房。
产房内允许一人陪产,助产士拿着家属信息登记表问,
“有家属要陪产吗?”
陈佳萍本想跟进去,但姜添添觉得,有亲人在身边反而会让她变得不坚强,一狠心,
“妈妈,你们在门外等我吧。”
陈佳萍正要争取,就听到身后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站住!”
“有话好好说!停下!”
以为是有人闹事,助产士第一时间把姜添添的轮椅推进产房,随时准备关门,陆许国和陈佳萍也下意识护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才发现,追过来的是几位医护人员,而他们正追赶着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何枭。他似乎是自已扯掉输液管出来的,手上还残留着血迹,不见手部多用力,轮椅就飞速的划过来。
姜添添被挡在产房内,被阵痛折磨得几乎落泪,无暇顾及外面的动静,何枭只看到站在门口的陆许国和陈佳萍,
“添添是不是要生了?”
他被纱布裹紧的短腿渗着血,病号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疼痛。
陆许国反而松了一口气,
“嗯,你要不要陪产?”
“要,我来陪。”
可能是卧床期间喝水太少,何枭的声音低沉喑哑,语气里还有些颤抖。
几句话的功夫,医护人员都追到跟前,为首的是一个陌生军医,
“你今天才脱离危险!怎么能擅自离开病房?”
时间紧急,助产士谨记自已的职责,出声打断,
“我不管你们到底哪个病房的,病人是怎么跑出来的,请离开产房门口,我有即将要分娩的患者!”
何枭挪动轮椅上前,态度卑微而诚恳,
“您好,我是姜添添的爱人,请让我陪产。”
刚才何枭与陆许国说话时,姜添添以为自已是太想何枭,都幻听了,此刻他又说话,她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来了。可宫缩真的太疼了,她狠狠咬住自已的手,才没有痛呼出声。
助产士看看门口这一团乱,又看看何枭渗着血的腿,把家属信息登记表和医用罩衣塞过来,
“快点填信息,让你身后这几个帮你消杀!”
身后几个军医和护士面面相觑,一个小护士不确定道,
“他逃跑是为了媳妇儿生孩子哎……我们还要抓回去吗?”
军医闭了闭眼,
“这还抓啥了,消杀吧,伤口渗点血就渗点血,死不了。”
虽然军医说何枭的腿只是渗点血,但显然风险不小,等分娩室的大门关闭,他还一直守在病房外,陆许国带着感激和他攀谈,
“抱歉啊,情况紧急,何枭也是不得已。”
军医松了松眉头,
“不用抱歉,这事儿说起来医疗中心有责任,不允许伤兵随意离开所在病区,这管理模式有点一刀切了。”
陆许国想想觉得不对,与陈佳萍嘀咕,
“何枭一直闷在病房里,我都还没腾出时间去找他,他怎么知道添添今天发动的?”
军医无奈地笑笑,接口道,
“他每天就十几二十分钟的清醒时间,不知怎的说服了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护士每天都去帮他查产科的住院记录,一旦看到有姜添添的信息,就给他在输液杆上做记号,这不,就知道了。”
陈佳萍讶然,
“这也可以?不愧是特种兵啊。”
军医深以为然,
“是啊,他自已拔了输液管和检测器,还开了重症病房的门锁,勾了门口桌子底下的一辆轮椅就跑了,要不是我们看到地上的血迹,都找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