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守府后,刘预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元仲萱也发现了,刘预没有了之前谈笑风生的样子。
“阿兄,你这是怎么了?”元仲萱连忙问道。
刘预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
虽然他现在稳住了无量,但是崇善寺这么大的体量终究是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还是自已太冲动了,听到田百里汇报崇善寺的事情,便迫不及待的出城查看。
现在,崇善寺那边肯定有所防范,等自已巡视雍州回到洛阳,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为今之计,只能提前给洛阳去信。
随即,他看了看元仲萱。
“阿兄,到底怎么了?”元仲萱问道。
刘预犹豫了一下说道:“仲萱,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元仲萱听罢,立刻说道:“阿兄但说无妨。”
刘预闻言,立刻提笔。
元仲萱见刘预提笔,便在旁边磨墨。
或许是见刘预神色凝重,元仲萱乖乖的坐在旁边,没有往绢帛上看。
刘预则奋起笔书,把心中所想,写在信上。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寿所及,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仅一十八年耳。其后则乱亡相继,运祚不长。汉末大乱近百年,而归于晋,永嘉之乱,致使乱象难平。天下各国,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唯大司马(刘武)力兴儒学,遏限佛道,我魏方度乱而休养生息也!臣闻太后敬佛,陛下侍母至孝,始修崇善寺,以兴沙门。弘农一郡,玄天观乘衅纵害,为祸甚重。 幸有折冲府将士用命以平之。然崇善寺之害,甚于玄天。”
“臣虽至愚,知陛下之天质英断,必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如是哉?然黎庶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之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继而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财,自朝至暮,转相仿效,唯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亦不知父子之情。假若其身至今尚在,来朝京师,陛下容而见之,不过宣德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其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其身所学,早不知其源,后人传之以惑众,岂宜令大兴而传天下乎?”
“今崇善寺僧众,名为传教,实为聚兵。但行法事,数百众披甲执锐相随。几无半分方外之风,实有前晋门阀之害。大魏律言,凡佛道修行之所,容修士三百为限,今崇善寺之僧众远不止此,臣请调神策军、神武军入弘农以平之。佛如有灵,能做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
写完表之后,看到元仲萱手中磨墨未停,眼睛却别在旁边,不看书信,刘预笑了笑。
“好了!”
吹了吹绢帛,待墨迹干涸之后,装入信筏:“等你到洛阳之后,将此信交给中护军卢知远,他知道该怎么做。”
元仲萱接过信筏,小脸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定:“阿兄放心,仲萱定不辱使命。”
随即又笑了出来:“不过你该如何报答我啊?”
刘预想了想:“那你要如何?”
元仲萱说道:“明日是上元节,明晚陪我到河边放花灯如何?”
看着元仲萱,刘预心中某处柔软仿佛被戳动了。
原著中这个女孩虽然戏份不多,但是也交代了她心属于刘预。
最后也是因为拒绝入宫,而被元天昊嫁给了某个边军将领。
而这一切,原著的刘预居然就只是看着。
不过那时他也无能为力了,毕竟那时候刘谌已死,刘预不出来主持大局,那么刘氏一系也只能分崩离析。
既然自已取代了原本的那个刘预,那么这些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刘预就不会允许发生。
原著中的元天昊,确实很像是古早玄幻文的主角,做为一个上位者反而极不合格。
但凡和刘家沾上关系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哪怕是身居要职的官员,也被元天昊随意罢免。
最后,局势也是靠着作者意志稳定下来的。
元天昊的逻辑是,有人不服我,是因为我权力不够大,杀得不够狠。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因为有人不服我,所以我的权力才会不大。
至于杀人,那是为政者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的手段。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老祖宗早就说明了,所以刘预虽然不认可原身那种妇人之仁,但是也绝不认可某些千古一帝的手段。
对反对者,应该杀一批,放一批,提一批。
杀顽固之人,放摇摆之人,提投靠之人。
他的处事原则是,不是我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不求你为我做事,但你也不要与我为敌。
晚上宴会之后,元灏一家便回到驿馆歇息,元仲萱还有些不舍。
不过刘预再三保证,明日陪她去放花灯,这才让小姑娘放下心来,跟着父兄回去。
回到房间之后,刘预便坐在书桌之前,看着这几日的公务。
突然,一个人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贺犀见过将军。”此人身穿校事府特制黑衣,对刘预拱手下拜道。
刘预抬手示意他起身,拿出一个信筏说道:“你连夜将此信送往洛阳。”
贺犀看了看信筏,见信筏未封口,露出疑惑的神情。
刘预说道:“你可打开一看。”
贺犀打开信筏,拿出信件。
只见信纸之上,一字未写。
随即,贺犀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不知将军何日启程巡视雍州?”
刘预说道:“后日,送走鄢陵王一家之后。”
“明白!”
贺犀闻言,一拱手,随即翻窗而出。
......
深夜,崇善寺中....
一僧人敲开了方丈的禅房门,疾步走进禅房说道:“师父,有信众来报,刚才有一骑深夜出城,往洛阳方向而去。”
这句话,一下子让无量睡意全无:“快追,此必定是刘预派出去的信使。他想让朝廷派兵,直接镇压。”
“是!”僧人连忙应下,随即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