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顾燕礼的妹妹顾心兰一脚踹开了房门。
依旧一股寒气沁人的寒风吹进,可许安随并没有觉得不适,而是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笑着看着顾心兰颐指气使的冲了进来。
“想和离,想得到美。
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你都说说你为我们家做过哪些贡献。
孩子孩子生不出一个,掌家你也掌不了。
我母亲都这把年岁了还要替你处理府中事务,
不过是让你拿些银子出来你倒是喊上和离了。
我们都没嫌你丑,你倒还委屈上了。”
顾心兰的手指头就差搓到许安随的鼻梁骨上,
许安随歪着头,狠狠啧了一下,
随即用手帕擦了擦喷在脸上的口水难掩厌恶之情。
顾心兰的反应和他哥如出一辙。
以往他们要钱许安随话都不说一句只管让幻儿去拿。
但凡顾心兰不顺心了,总要拿许安随发发脾气。
许安随一向身体不好,镇北侯府她这一脉又已无人可依,纵使受尽委屈她也不吭一声,爹娘父兄都死光了,她就是个孤儿,一个任人拿捏都无招架之力的软柿子。
顾心兰心里有些犯嘀咕,像她这样指着她骂的次数不下十几次,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许安随微有嫌恶之色的反抗,
这倒激起了她更多的不满,蝼蚁就该被踩在脚下,自已活得已经够不如意的了,绝不能让她脚下的人爬到她头上。
“你敢啧我?”顾心兰一巴掌打过去,
许安随只轻轻一弹,顾心兰半个人都飞了出去,
临落地脸颊撞到了桌角,侧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鲜血直流一细品竟然还掉了一颗牙。
顾燕礼和顾心兰都惊呆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哪里刮来的风?
心兰她怎么就飞出去了呢?
鬼...鬼...是不是见鬼了啊.....
顾心兰疼得眼泪直流,丫鬟婆子冲进来不少,喊府医的喊府医,搀扶的搀扶,
就连顾燕礼都没认为这是许安随干的更别说后进来那些丫鬟婆子了。
顾心兰的奶娘周婆婆心疼的摸着顾心兰破了相的侧脸柔声道,
“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好端端的怎么摔成这样。”
“我......”
顾心兰显然懵住了,她哦了一声,还未分得清东南西北便被两个丫鬟搀了出去。
顾燕礼呆站了许久,他猛然的回头看了看依旧在榻上侧卧着的许安随,
他无力理会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打赌输了,文渊伯府的小厮还在门外等着拿钱呢,这五百两若是不还,今日说什么都过不去的。
顾燕礼换了个策略。
以往要钱来他也确实不像今日这般鲁莽。
他轻咳了几声,语气略有缓和
“不过是问你拿些银子救急,又不是不还你。”
“还我?呵呵,真好笑啊!”许安随仰头大笑,笑声多少有些尖锐,听起来更像鄙夷。
“我这有一份账单,我散出去的银子不算,这些年庆国公府从我这里拿出去的银子足有十二万两。
若想再借,也成。
先把之前的还了再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小公爷总要讲点信用吧。”
顾燕礼脸色瞬间铁青。
今日这是怎么了,她这是忘吃药了,还是吃错药了,怎么好端端的记上账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即以嫁与我自然所有身家都归庆国公府所有。
这么多年你一无所出,我都没怪你无出之罪,
不休你已是给足了你们镇北侯府的面子。
你犯不着抓着银子的事情不放,
若我们两家真为了银子这点小事撕破脸当真不让外人看了笑话么。”
“笑也是笑话你们庆国公府。”
许安随淡漠得像是在和空气对话。
“休我于你们家名声损失更大,不然为何你们留着我这个病秧子到今天,庶子都生了一窝窝的了若是真为我好早该过继一个给我。
不过是拿着无出这点拿捏我,让我顺从而已。”
许安随揉着指甲,一语解开了顾燕礼的伪装让顾家贪她钱财的心思无处遁形。
顾燕礼只感觉胸口一阵烦闷,一口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和自已作对,这个丑八怪是疯了么她有什么资本和自已在这里叫嚣。
“说那么多废话没意思,今日这钱我拿定了。”
顾燕礼说罢冲过去翻起了箱子。
许安随任由他把整柜子的东西翻个底朝上才缓缓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在手中把玩。
“别找了,在这呢。”
许安随的嫁妆都放在私库里。
库房的钥匙只有她有。
顾燕礼扑过来抢,许安随也没躲。
“就知道你是个纸老虎,家人都没了,还真当自已是当年那个骄横受宠的许家老七呢。”
顾燕礼一脸得意和鄙夷,
总算有钱偿还赌约了,总好过拿不出钱明日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那个文渊伯小儿子梁山嘴巴最是毒,
他娶了许安随这个丑女已经让他在京城世家子弟之间丢尽了脸面他不能在让他们在钱财上看不起自已。
“明日我会清点数量。
少的东西我全当是丢了,到时会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去。”
许安随长长叹了口气,
“很久没出去走动了,也该会会旧亲了。
我记得我大嫂娘家兄长在刑部任职,我想京兆衙门他也定能关照几句,我丢的这么点东西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你.....”
顾燕礼气得仿若炸开的烟花。
脸色一会红一会绿一会黑的感觉自已打出去的每一拳都像是反弹回了自已身上。
许家镇北侯这一脉虽然无人了,可许家毕竟曾是名门望族。
许家六个儿郎各个英姿不凡,所结亲家不少仍是朝中权贵。
许家长媳母家乃是大名鼎鼎的雷家,雷家是百年世家,传到这一辈长子雷军时任刑部侍郎,是雷家官职最高的一个。
顾燕礼实在有些看不懂许安随了,他倒是真怕了,不是怕她一个妇人如何放狠话,而是怕雷家若是真有心维护许安随,他们庆国公府是全然招架不住的。
许安随看出了些端倪。
“看来这厮还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燕礼经不起京兆府的查问,他再气,也不能拿自已冒险。
他一把将钥匙扔得老远,大袖一甩,气鼓鼓的离开了许安随的偏院。
三年来许安随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感觉很累。
当初那么小一个小人跟着素心神医游历的时候吃过那么多苦也没瞧她喊过累。
如今并非说话累,而是她不愿在吐露心声,都死了,没人会再听她喋喋不休了。
父兄母亲的离世对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的。
刚刚仅仅提了一句大嫂她的心就已经揪到一起痛到窒息。
离别的苦不难治愈,难的是抵不住过往那些回忆。
很多东西碰不得,一旦说出口记忆就像漫天的箭雨定要扎得你万箭穿心无一处完肤。
“幻儿,明日的祭品都准备好了么?”许安随快速让自已稳定下来。
幻儿红着眼睛重重的应了一声,总算熬过了孝期,她们家姑娘再也不必受这家人的委屈。
“去吧,把我的夜行衣拿来。”
许安随缓缓起来,装了好几年的病秧子筋骨都有些松散了。
幻儿捧着一叠子全黑色衣袜,
许安随看着那抹黑发了会呆,只有入过黑暗的人才知道黑色到底会让人多恐惧。
黑是一个没有边界的深渊,稍不留神会被他吞噬得残渣不剩,
许安随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她真真切切死过一次了,将自已和父兄母亲一同葬在了匡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