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
许安随是又惊又喜。
她脑子一片空白好似刚被雷劈过,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一时半会还有些接受不了。
五百人!
五百人!
五百人!
许安随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
“父亲,兄长,你们听到了么,许家军还有五百人,或许日后还会找回来更多。”
可下一秒许安随便陷入深深的泥沼不能自拔的难受起来,
无论还有多少人都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她的亲人当真是不在了,永远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许安随的难过,
大家陷入了哀怨,
这是任谁提起都无法释怀的悲痛,
作为老元帅手下的兵,无人能够替他们担起为主帅一家报仇雪恨的责任,那是一笔很大的血债,血债就要血偿。
许安随收起了那份失落,她意识到自已不能总沉浸在计较悲伤大小之中,万事要往前看,往前看才有路。
能在那样一场地狱修罗般战斗中活下来的人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们还有机会继续完成使命,
不幸的是他们时刻背负着那场战役失败过后的仇恨和负罪感。
没有人是容易的,死了不易,活着更是煎熬。
“各位叔伯家中可还有亲人了?”许安随柔声问道,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摇摇头。
李其说道,“没有了,父母早已病死,兄弟也都不知搬去哪里,
自从我参军就未曾归家看过一次,我愧对父母养育之恩,此生无以回报了。”
王五苦笑了一声,
“元帅曾经拿了一百两银子给我,让我给我那先天残疾的儿子找个大夫瞧病。
我回去了,钱也送到了,可是…孩子没救活,妻子一气之下也与我和离了。”
包子叔和王五的差不多。
战争的残酷不仅仅在于战场上的凶险和厮杀。
每逢战事起,万计将士扛起行囊远赴边疆。
无数将士对应的是无数个家庭。
为人子女不能尽孝,
为人夫妇不能陪伴,
为人父母更失去了见证孩子成长的资格,
将士们将全部的全部都奉献给了国家这个大家,却唯独亏待了自已的小家。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个武将的荣耀又岂是简简单单几句军功就能细说的。
若可以,许安随真想给兵部提议。
那些战功封赏的报文也要写上兵将家人的名字才好。
没有他们的在背后默默的鼎力支持,前线的士兵又怎能安心为国厮杀。
许安随正打算拿出母亲陪嫁的庄子给这三位留作养老之用。
父亲生前爱兵如子,她将这些战场上的英雄照顾好,父亲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吧。
说了这么多,几人突然反应过来尚未道明来意。
李其拱手道,
“我等奉荣亲王之命特回京来照应七姑娘一二。”
照应我?
许安随又纳闷了,他荣亲王知道我所谋何事就要照应我。
她自已都还一片迷茫呢,感觉事情像是结了网的蛛丝乱成麻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对!
许安随脑中惊雷闪现!
若那日密室里的黑衣人是荣王的人,那他定也觉得顾家有问题所以派人前去查看。
而且这个秘密还一定与军队有关。
荣王身为统帅,日理万机,军务繁忙,他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人和事上。
“叔伯!”许安随惊呼,
“我只知咱们惨败,战场到底什么样的,为何我军撑不到援军赶到?”
一直以来许安随都不愿想这方面的事情。
因为痛,很痛,痛到全身没一处好的,痛到自已快要死了。
事实上若细细品来她心中确实有太多疑惑需要解答。
他许家军一向勇猛如虎,以一敌百,曾经两王叛乱之时许家大郎以五百铁骑奔袭千里救驾斩杀对方三万兵力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匡北之战我们是守城方,
有防御,城墙又高,
援军不过因为风雪晚到了一日而已,怎就打成了全军覆没折断所有将帅的惨烈地步了。
“什么?七姑娘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许安随心里慌得紧,就是很烦躁,她的感觉总是会准的可怕。
“不会的,不会的。”
许安随心里默念,
若真如她猜测那般,她真的无法接受。
将士可以死在战场上任何一处,当然也包括敌人的屠刀之下,
可将士们绝不可以死得不明不白,英魂之灵不可辱,真相若如潮涨被掩盖,就一定有潮落浮出水面的一天。
一行人围成了一圈席地而坐。
许安随的心跳得像战鼓。
“李其,你说。”
“嗯 ”李其深吸了口气,
“我们的军械有问题。”
......
不出所料,
不出所料,
许安随瞪着滚烫的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其。
“我们在匡北战场大大小小战役激战了三十余次。
北鞍人勇猛,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我们虽然守住城池寸土未让,可许家军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惨痛的。
战事未平,损兵折将过半,
那时候匡北冷啊,我们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冬衣过冬。
城墙外的工事悉数尽毁,士兵手中的军械多数也都不能用了。
北鞍人来势汹汹时刻会发起总攻,许老侯爷在匡北五城紧急招兵,并连夜写了折子奏请兵部快些调运兵械粮草,援军也要快些跟上。
朝廷反应也到快,不出两月粮草和军械全都到了,许老侯爷狂喜,军中士气大涨。”
说到这里,李其的神色忽然悲愤了起来,
他眼角泛泪,深深吞下了委屈,倒吸了口气给自已足够勇气继续说下去。
“在北鞍人发起总攻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分到了新的兵器,那顿饭有米,有肉,还有白花花的馒头。
六个少将军与兵同饮,
他们告诉所有的士兵,这一战必打得北鞍人屁滚尿流的滚回老家。
许老侯爷说一战至少可保边境五年和平,我们是大胜的英雄,因为我们的存在大胜国的百姓可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那一日所有人都笑得好开怀,没人喝酒,可所有人都醉了。
我们就在沙地上坐着,很奇怪,明明脸和手都冻伤了,却没人觉得冷。
天就那样一点点的从黑变成了橘红,又从橘红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北鞍人总攻的号角响起,我们一点都不怕,狼崽子而已,我们许家军是最好的猎手。
可是....
可是我们的军械出了问题。
不是我们的士兵战斗力不行,而是这批新的军械外表摸着与寻常军械无意,可一旦和北鞍人军械相交的时候瞬间就被对方劈成了豆腐渣。
不止我们手里的兵器不行,就连我们的火炮也哑了。
事先城门埋好的地雷一个都没响,远程剑弩一拉就断,一时间所有人都蒙了,转眼间北鞍人兵临城下我们来不及反应只能拿肉来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