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和顾锦云先向乔亚楠的爷爷奶奶拜了年。
稍坐了十几分钟后,才在乔亚楠的带领下,来到相隔一条街道的县委家属院。
站在家门口,乔亚楠掏出钥匙打开门:“请进……爸,妈,林奇和锦云来啦!”
“林奇来啦!”
一名相貌柔和、颇有气质的美妇人就站在客厅里,见状面带笑容地迎上来,又看向顾锦云,热情道:“这就是锦云吧,小姑娘可真漂亮……”
“蔡阿姨好。”
林奇恭恭敬敬地向她打招呼问好。
乔亚楠的妈妈叫蔡雪柔。
以前他见过不少次。
有时候是班里开家长会。
有时候是在乔亚楠的爷爷奶奶家遇到的。
更多的时候,则是高三下学期,复习最紧张的那段时间,乔亚楠没有时间回家吃午饭,蔡雪柔又担心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不营养,便会每天中午去给乔亚楠送饭。
她送的饭,菜量往往比较大,乔亚楠自己吃不完,就会便宜他和其他同学们。
有时候,他们这些蹭吃的家伙,觉得不好意思,就会轮流替乔亚楠跑腿,去门口拿饭。
林奇身为乔亚楠的同桌,蹭吃最多,去跑腿的次数也最多。
所以,他对蔡雪柔的印象很深。
以至于相隔二三十年后,他在大街上偶遇到已经年过花甲的蔡雪柔,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蔡阿姨好!”
顾锦云也跟着林奇打招呼。
“你们好,快进来坐……不用换鞋!”
蔡雪柔笑容亲切,让他们进来,又埋怨他们年龄还小,来家里做客不该买礼物的。
“一点心意。”
林奇笑道,把礼物放下后,又向原本坐在沙发上,此时已经站起身的乔致民打招呼:“乔叔叔好。”
“乔叔叔好。”
顾锦云也打招呼,稍稍抿了抿嘴唇,略微有些紧张。
毕竟,乔致民可是县委书记啊!
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官了!
“你们好。”
乔致民笑呵呵地点点头,指了指沙发:“坐!”
“坐吧,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别拘束,别客气!”
蔡雪柔也说道:“亚楠,你陪着他们坐,我去给您们沏茶……”
“不用麻烦,阿姨。”
“不麻烦,应该的,你们坐。”
“林奇,锦云,别客气了,来坐吧!”
在乔亚楠的热情相邀下,林奇和顾锦云坐在了沙发上。
乔亚楠坐在了顾锦云身边。
乔致民也坐了下来。
林奇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本书,是《农村经济》1990年12月刊。
也就是刊登他第二篇论文的那一期杂志。
“你这两篇论文,在刊登出来后,我就看过了。”
乔致民笑道:“今天拿出来,再复习一遍,感觉又有不少收获。”
“乔叔叔谬赞。”
“过年这几天相对比较清闲,我还把你写的散文、小说也都看了看。”
乔致民说道:“看完之后,不禁感慨万千。若不是你此刻就坐在这里,我实在很难相信那些天南海北的美食散文、跨越数百年的历史故事、逻辑缜密的专业论文,竟然全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谢谢乔叔叔。”
“去年你离开老家时,我正打算推动全县国企改革,你给了我一些建议。”
乔致民说道:“当时我以为,你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那些东西,但后来我翻阅过不少经济学和管理学方面的书籍和杂志,甚至旁敲侧击地向几位专家教授请教过。
发现在当前的经济改革理论前沿,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些观点,或者说,只有一些与你相接近的观点,但没有你那么明确、清晰。
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在好奇,你的那些建议观点从何而来。
直到看了你这两篇论文,我才明白,竟然是你自己研究思考的结果。”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真,是因为他虽然惊讶,但却也相信林奇在经济学方面有所造诣,并且那两篇论文是出自林奇自己之手。
假,则是因为,他相信两篇论文是林奇写的,却不相信那些建议也都是林奇给的。
原因是。
林奇的两篇论文,都是对当前已发生的农村经济现状的观察、分析和总结。
而那些建议,正如他刚才所言,是站在了理论前沿的。
对旧有的东西进行总结,和站在一众专家学者的前沿对未来经济形势进行预判、对国企改革方法提出方法建议,难度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要大得多,不止一星半点。
他不相信,林奇本人有这个能力。
所以他依然坚信,林奇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并且高人不是一般的高。
只可惜林奇不表态,背后高人不露面,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并按照高人和林奇的意愿,把那些建议,都当作是林奇自己给的。
林奇自然不知道当初为了报答乔致民而所做的临时举动,竟然引发了乔致民的如此猜想。
面对乔致民的夸奖,他只是谦虚地笑笑:“谢谢乔叔叔夸奖。”
“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蔡雪柔端上热茶。
又端来瓜果、坚果和点心,道:“吃着喝着,别拘束。”
“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不客气……”
蔡雪柔笑道:“你们聊,我出去串个门。”
她离开了家。
家里的四人继续说话。
“其实让亚楠把你请来,也主要是想和你聊聊,你对于当前国企改革的看法。”
乔致民说道:“你在给我的那几条建议里,着重提到了两点,第一是抓大放小,第二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我想听听看,你是根据什么提出的这两点建议,理论依据是什么。”
他觉得建议不是林奇提的。
但高人既然把建议给了林奇,想必也会传授林奇一些理论观点,他想通过林奇,向高人学习一番。
“好的。”
林奇点点头,对于乔致民的话,并没有觉得意外。
乔致民是县委书记,诸事繁忙,不可能特意把他请到家里来唠家常。
多半是为了和他聊经济工作方面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他的论文,以及自己当初留给乔致民的建议。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那我就说一说自己的浅薄之见,请乔叔叔指点。”
林奇正了正色,道。
“说到国企的改革,首先要说改革,我们都知道,改革的第一枪是农民兄弟打响的,那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这一举措推广向全国后,农民吃饭的问题解决了,于是国家开始着手解决城市问题、就业问题,而这就牵扯出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国企,国企的改革,也就成为了国家不能回避的议题。
在进行国企改革之初,国家看到农业承包制激发出了农民的积极性,很自然地也想用承包制来提高国企积极性。
所以,国企改革第一阶段是实行经营责任制,也就是放权让利。
这一措施带来了一些好处,但同时也产生了许多恶果。
比如说,放权之后的双轨制,让具有支配权的人和关系网大发其财。
又比如,国家为了激发企业积极性,收缴的利润让一部分给企业,让企业自行支配,鼓励企业再生产,可大部分企业担心承包的政策不具长期性,所得利润往往只有很少一部分用于再生产,绝大部分都发了奖金福利,完全是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
然后,国家实施了利改税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