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微知道白天军中要操练,大概只有傍晚的时候,这些士兵才会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所以白天她家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第二天一早她没有选择照常摆摊,而是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她平时摆摊的荣庆街。
沈君奕照常去书肆读书,沈南微带着芋儿来到医馆。
昨天她救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身上的绷带还没有拆,但裸着精壮的上身,正在用左手练剑。
沈南微作为一个外行人,看着他的一招一式,虽然也看不出武艺高低,但见他虽然是左手,动作却流畅不已,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便知道一定是一个练家子,同寻常的普通士兵不一样。
沈南微站在旁边看了一会。
君祁看到沈南微,主动停下来,有点开心,有点拘谨:“你来了。”
“你恢复得倒还好。”
“战场上经常受伤,习惯了小,还得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道你有没有回复的机会。”
沈南微挑眉,她知道自己开口,目的性太强,但她从来直来直去:“公子凑够还我的钱没有?”
君祁面上一红:“目前还没有,我还没有联系上我的家人,等我联系到了,定然送钱给姑娘。”
“你有家人?你娶妻生子了没有?”
“尚未,是军中好友,亲如一家。大丈夫以身许国,已无力成家。”
“既然你囊中羞涩,我倒是有个巧宗,只看你答应不答应。”
“姑娘请讲。”
石头他爹长得五大三粗,靠着一身蛮力,在军中也算勇往直前。
不过北朔城远离战争中心,真正需要人冲锋陷阵的时候不多,所以他平时所做无非是驻守边防,偶尔负责押送物资,就这样让他混成了一个千户。
他长得满脸横肉,一双小眼睛露着胸,光让人瞧一眼就浑身发颤,即使是石头在他爹面前也不敢造次。
倒不一定多么心疼儿子,只是觉得人家欺负了他的儿子便是欺负了他的脸面,于是气势汹汹来找沈南微。
沈南微正在收拾东西。
李嫂说得对,每天跟这些不值得的人斗智斗勇,只会浪费时间,他还是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孩子的教育及赚钱搞事业上。
沈南微已经打定了搬走的心思,好在原本的家已经被原主祸害得一穷二白,东西也不多,无非几个包袱皮儿加上做饭的锅碗瓢盆一类,这是吃饭的家伙不能不带。
石头他爹来到沈南微门口,便见院门敞开,院子当中摆了一堆行李包袱,看样子是准备走。
他心里以为沈南为心虚想要逃跑,于是更加洋洋得意。
“小贱人,打了爷的儿子老婆就想逃跑?谁给你的胆子?你要是乖乖认错,爷还能饶你一条活路,不然,哼!”
他撸起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
听说沈南微打架是一把好手,别说是他儿子,一个小孩子,就连他老婆亲自上阵也没能讨到便宜。
可再怎么能拿也不会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难道还能比得过他不成?
“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李嫂忍不住为沈南微说话。
“您呆着就得了,没找您说话,您就念阿弥陀佛吧。
您躲远点,一会打起来我这刀剑可不长眼睛。”
沈南微正收拾东西,把一张完好的椅子端出来,搁在当院。
这不能扔,这还好好的,以前用来堆放杂物,等洗刷干净了再给君奕打一张书桌。孩子大了,得专门有个地方读书。
她今天从医馆出来就拜托顾玉屏帮她留意着,有没有店面或者小房子租赁,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地段大小都还合适,只等明天去和房主商量。
见到石头他爹,沈南微也不做声,石头他爹越发觉得是沈南微怕了自己,一把手抓住就要打。
他那巴掌跟蒲扇一样又大又厚,一巴掌下去非得打得人牙都掉两颗不可。
然而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沈南微脸上。
屋里忽然出来一个男人,一手拖着一个巨大的包袱,里面应该是冬天的厚棉被,另一只手握住石头他爹的手腕。
他逆光,石头他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那是在战场上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
面对君祁,石头他爹的气势自然矮了半头,可惜他死鸭子嘴硬:“呦,你这是把奸夫都领到家里来了?别以为有他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又对君祁:“你知道爷爷是谁吗?”
君祁语气非常认真,非常诚恳:“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
石头他爹:“我他娘的管你是谁!”
君祁放心了,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他身份,不知者无罪:“看你说话如此粗鄙无理,想必平时也没有好好教导你的儿子,结果让他养成如此飞扬跋扈的性格,长此以往必然会成祸害。
你该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好生与她道个歉,她便不会再与你计较。”
石头他爹更生气了。
“她还不跟我计较,她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凭什么计较?
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好好的,每天在家都很乖,都说我儿子欺负了她外甥女,谁看见了?
什么?你说是孩子亲口说的,他们两个孩子才多大点儿?小孩子专会撒谎,小孩子说的话能信吗?”
沈南微气笑:“既然我的孩子的话信不得,那你的孩子的话,难道就信得?
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打的他呢?
今天下午你和你妻子,你们夫妻两个轮番来找我家的麻烦。害得我一整天都没有做成生意。这个损失谁来赔?”
“嘿,你这个小娘们,以为有男人撑腰,便可以蛮不讲理了是不是?”说着准备动手。
但君祁只后错一步,一手抓住石头他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一推。
只听见“咔嚓”一声,石头他爹的手就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背在身后,疼得他先是跪地求饶,然后满地打滚,石头他娘也从惊吓变成放声大哭。
见打不过,也骂不过,索性嚎啕大哭:“哎呀没有天理呀,就看着我们娘俩这么欺负!
亏得我男人还是军中的人,为了守护一方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竟然还要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真是让边疆战士,寒心啊!”
她不哭还好,她一哭,君祁蹲在石头他爹跟前:“你是军中的?”
“废话,等老子回去叫了人来,将你们这小院夷为平地!”
“哦……”君祁掏出自己的对牌,在石头他爹跟前晃了晃,“我也是军中的,不知你是谁麾下大将,说出来,我也许认识。”
军中人人都有对牌,是身份的标志,也是在军中出入的凭证。
君祁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他拿的是穆思远的对牌。
石头他爹认得对牌上的虎符,那不是一般兵士能有的,一瞬间冷汗直冒,膝盖一软。
君祁声音依旧沉稳,透露着不可动摇的威严:“说啊,你是谁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