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沈君弈翻着白眼:“有人说过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吗?”
沈南微再次“啧”了一声:“你没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吗?
在我们那边,救人一命是要以身相许的。”
“你不怕灭族了?”
“我这不没捡回家吗?这不给送到医馆来了吗?佛说,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但是佛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你们兄妹俩积攒功德。”
沈君弈长叹一声。
他现在可以确定,沈南微一定不是穿越过来的。
但是沈南微好像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之前生病发烧烧傻了?
“那你功德攒完了,咱们还不走吗?”
君祁是个聪明的,别看天天打仗,沈君弈知道他这个小叔叔脑子很好使,他怕在这里呆久了,一会会被君祁认出来。
“这么好看的脸,我多看一会怎么了?你看……哎呀,他动了!”
君祁的肩膀绑着绷带,医馆的大夫说他其实伤得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箭头贯穿了他的右肩膀。
至于晕倒是因为,他起码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来这个年代军人的生活也是很不容易,沈南微的同情在大夫脱下君祁衣服的一瞬间变成了眼馋。
啊妈妈,她看到了什么!
肌肉男!
然后她忽然想起这是在古代,自己的眼神不能如此赤裸裸,于是在沈君弈的虎视眈眈之下,装模作样地回避了一下。
等缠好绷带之后,沈南微才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我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沈南微如是说。
君祁咳嗽两声,牵动得伤口直疼,他睁开眼,就见眼前一张熟悉的脸。
是卖他搅团的那个好心的姑娘。
“是姑娘……救了我?多谢姑娘。”
沈南微手一伸:“二两银子,给钱!”
君祁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手在兜里掏了又掏:“我这儿还有五钱银子,原本是想补给姑娘,再多买一些搅团,可是二两银子我实在是。”
沈南微深吸一口气。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周余温宴请狐朋狗友半年花了上百两银子,而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就这么点家底。
然后她把眼眶的酸涩感压下去:不能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她一瞪眼睛:“没钱?那咋办,我也没钱!你没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君祁垂眸:“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愿意以工抵债。”
“我知道我知道,女主人公救了男主人公,然后把男主人公留在身边,然后发展一段恋情,然后女主人公被男主人公灭族,这种故事我看多了。不要,我就要钱。”
沈南微斩钉截铁。
君祁花了一段时间,没能理解沈南微口中男主人公女主人公是什么意思。
他脑袋里面两个想法。
第一个是:这女人和以前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还怪有意思的。
第二个是:他这次被暗算,必定有人泄露行踪,军中有内鬼。
他本是借口来抓奸细,结果可能惹急了真奸细。
那么他假死,先离开军中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君祁温声道:“既然姑娘一定要钱,我现在却没钱,可不可以容我时间去凑?”
他已经在沿途留下记号,过不了多久穆思远就会找到这里来,先问穆思远借一点。
说来也惭愧,人家都是养幕僚,君祁大概是整个大殷为数不多需要管幕僚借钱的将军,没办法啊,实在是太穷了。
“可以,那你给我写一张借条。”沈南微对钱的事向来毫不含糊。
刚拿了欠条,心满意足地出门,又遇到周余温了。
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沈南微带了一个男人进医馆的事儿传得几乎整条街都知道。
人们都说那男人长得高大魁梧,甚是英俊,同沈南微堪称天造地设的绝配!
周余温同一波狐朋狗友闲着没事就在街上闲逛,以学术交流之名行吃喝玩乐之事,他自然也听说了。
要说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从前沈南微一天到晚黏着周余温,周余温甚至懒得看她一眼,觉得她势利又刻薄,同她相识,传出去都显得自己沾染了俗气。
可是如今沈南微不黏着他了,开始自己做小买卖。
往常他最看不起这些沾满铜臭味的小商人,可如今看她那样子,竟然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因此听说了沈南为的“绯闻”,他几乎是立刻赶到医馆来,正遇见沈南微从医馆出来,见她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心里当即酸涩不堪。
“沈姑娘好早。”
沈南微抬头看看天:“不早了,这个点吃屎都吃不到热乎的了。
我听说人家要参加科考的都得起五更爬半夜,周公子这样的别说考科举,便是烤地瓜都费劲。”
她就没打算对周余温客气,只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有这个时间去凑点钱把欠款还清了不行吗?
周余温脸色更加阴沉。
他听人说和沈南微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军爷,怪不得。
军中人都粗俗,带得沈南微也越来越粗俗了。
作为沈南微未来的夫君,未来的主子,他觉得必须好好教导教导她。
“微微,你可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故?
你现在这个样子,皆是因为识人不清,同那些地痞流氓在一起,你会变得越来越无礼,往后还有谁会要你?
我就是太过于宠你,才让你变得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
听话,只要你同那人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你的这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沈南微站在医馆门口,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带着她浑身都蒸腾起一股子软绵绵的暖意。
她的指尖还带着米糕的香气,抚在周余温的额头的时候,那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让周余温的心荡漾不已。
他伸出手想要把那双软软的暖暖的手握住,揽入怀中,却抓了个空。
沈南微抽回手,无比嫌弃地才沈君弈的身上擦着,脸上的表情也写满了嫌弃:“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莫不是撞鬼了?要不找城东的张半仙给你看看,做个驱魔什么的,要不了几个钱,不要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贻笑大方。
听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袋和屁股长反了,怎么张嘴就开始拉呢?”
“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周余温白净的面皮气得通红。
“太粗俗了,不堪入耳!”
“省省吧大哥,我只是说得难听,你却是拉得肮脏。
咱俩非亲非故,我跟什么人在一块你管得着吗?还说人家地痞流氓,人家在前线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时候你还在这儿赊账呢。
你要不回去好好看看自己长啥样子吧,家里没镜子还没有尿吗?
有那个精神头赶紧还钱,还差我几十两银子呢。”
真是的,本来替人垫付了医药费心情就不好,迎面还遇上这么个瘟神。
一回头,正对上沈君弈有些震惊的眼神。
这小子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估计也是被自己的口才给惊到了。
沈南微心里觉得好笑。
开玩笑,当年她打游戏的时候可是骂遍全服无敌手,队友都是人才。
说话又好听,骂人也利索,不是这些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古人可比的。
她严肃对沈君弈道:“小孩子不许学骂人知不知道?”
等她卖了东西回家,李嫂哭得涕泪横流跑出巷子老远来找她,一边哭还一边忏悔:“沈妹子,我对不起你,你给我那么多钱让我看着芋儿,我却没给你看好,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