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多的是这些腌臜事,许愿不好评价。
她理解太后的做法,可她并不赞同。
北尧心有所感,开口道:“五年前,为了让先皇登基,皇祖母擅自做主,退了许沈两家的婚事,让先皇娶了许家的女儿,五年后,为了让我父皇坐稳皇位,不她惜用催产药,让我提前出生。”
“因为用了催产的药,在我出生后,我母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段日子,更是连床榻都不能下,险些病死,而我作为天齐的福瑞,出生后就被送去了皇祖母的宫中。”
“父皇回京后不久,为了稳固朝堂,皇祖母又让父皇娶沈家嫡女,以此平衡朝中势力,荥妃入宫后一直没有身孕,皇祖母便把我送去了荥妃娘娘的宫里教养。”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母后为何总是厌恶我,便也就更讨厌她,不想去凤仪宫,直到十二岁那年,我听荥妃娘娘说起往事,那时我才明白,母后因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更可笑的是,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还在别人宫里承欢膝下。”
“我觉得自已愧对母后,自那以后,我便刻苦学习,只希望母后在文华宫听见我学业有成时,能觉得自豪,可我错了,她讨厌我,对我从未有过好脸色,我现在都记得,凤仪宫的宫门很高,每日从文华宫离开以后,我都会趴在那门槛上悄悄偷看她,看她温柔的教导我的皇兄,与皇兄一起嬉笑,打闹,那是我从来都不曾拥有的。”
北尧抬头,怅然的看着房梁,又是一笑,苦涩开口道:“后来我明白了,母后喜欢皇兄,皇兄开心,她就开心,于是,我火烧园林,让世人都觉得我是一个胸无大志只知玩乐的纨绔,没资格与皇兄争夺皇位。”
“但人一直做一件事,总是会容易怀疑自已,慢慢的,我也开始怀疑,我做这些有用吗?母后依旧不曾多看我一眼,哪怕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她也不会有半分心软,可我依旧还想试一试,因此,得知我送给母后的东西在大漠丢失,我不顾危险也要去往大漠,找回那些贡品。”
听到这里,许愿心中一阵触动,有些不知应该如何言说。
此前,她还猜测过。
朔州那一批贡品里面放着城防图,北尧是故意让歌舒的人抢走贡品,从而有机会去寒州提前接触宋修婧。
如今看来,这都是她的恶意揣测。
在寒州,北尧没有半分计谋。
他去寒州,只是想找回贡品,并非是为了接触宋修婧。
让沈一川去教授知识,也只是为了让宋修婧能适应京城的生活,没有其他意图。
前世,北尧会娶宋修婧,大概也是因为这是皇后所希望的。
那么,是不是也说明北尧后面还被皇后狠狠伤害过,这才能放下母子之情,开始了夺嫡之争?
“许愿,你能明白我吗?七年,我没有换来她一句关心。但在你家里,住了不到七日就明白了什么叫一家人。”
北尧垂眸,笑容有些嘲讽:“我不想继续忍让,我所学的圣贤书告诉我,以生民为心,不以细故而忽生民之命。以天下为度,不以私忿而伤天下之功,太子那种人,不配为君主,所以,我想争一争,让这天下百姓此后能有一个圣名,贤能的君主。”
“你说的对。”许愿点头道:“太子品行不端,的确不配为君主,若他登基,会是天齐百姓的灾难。”
“所以,我需要你。”北尧看着许愿,“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从皇宫离开,唯一能对付太子的筹码也给了母后作为交换的条件,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帮我的人了,太子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你若是不帮我,我孤立无援,唯有死路一条。”
听见最后那四个字,许愿心中一颤。
先前的悲伤之情还未散去,此刻听见这些话,她下意识就要应下,但是话到嘴边的那刻,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三皇子,你这是跟我唱苦情戏呢?”
铺垫如此之多,只为了那最后的一句话。
“我的处境,你比任何人都知晓,我的过往,你也是一清二楚,这些话是不是苦情戏,你比我明白。”
北尧说完,声音更低了一些:“罢了,一直以来,我都只有自已一个人,我习惯了,你说的对,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离我远一些,方才安全,此后你我就当从未相识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听见这句话,许愿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一直都想与我撇清关系吗?”
“我没有。”许愿摇头,“我只是怕自已会影响你。”
许愿轻轻叹气道:“我到京城,有自已的事情要做,这件事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与我相识之人,也会受到牵连,我是不想你受到牵连,这才想和你保持距离,明白吗?”
“那伍拾明呢?为什么你就能接受他对你的关注?”
“你与他不一样,我和伍拾明之间是做生意,有来有往方能长久,得到了利益,自然要承担风险,可我和你,又不一样……”
许愿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北尧和沈一川一样,都是不计后果不求回报的在帮助她。
许愿不希望这两个人因为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可她太弱小了。
她能做的,就是离这两个人越远越好。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我所走的,是一条路,明白吗?你要除去宋家和韦家,我也是,既然如此,何不一起联手?”
许愿还是摇头。
北尧顿时气笑了,“此前你不知道我是谁,心有顾忌,我没什么好说的,如今你都知道我是谁了,也应该明白,在京城,没有人能动我,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
许愿欲言又止,不敢与北尧对视,索性看着酒杯沉默。
她听见自已的心咚咚咚的跳着,一声比一声响亮。
她自然知道为什么。
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那一夜,月光从窗边照下,落在她身上。
北尧的心跳和檀木香味重合于一处。
许愿就告诉自已,要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已的心动。
许愿怕自已喜欢上北尧,更怕自已因为儿女私情而忘了来时的路。
她是许愿,是父亲的期望,更是许家翻案的希望。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替许家翻案,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