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古镇外的石牌坊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舂臼镇。”
抬棺匠对我说道:“小子,我们是收钱办事,你可想清楚了?”
我说道:“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事,就不能让她给我背黑锅。”
“看来你还有点担当,我们可不能留在这里,就不奉陪了,祝你好运。”
很快,半个时辰的上巳已过。
我小心翼翼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生怕被人看到。
不多时,山路的雾气之中传来一阵锣鼓声。
接着有个公鸭嗓的声音喊道:“上路咯!”
浓雾之中走出来两个八字胡男人,都长得贼眉鼠眼,又矮又胖。
他们手里举着招魂幡,也就是办丧事用的那种旗子。
身后跟着一大群人,都是面无血色,有着熊猫似的黑眼圈。
他们的手脚拴着铁链,无精打采,低丧着脑袋,仿若行尸走肉一般。
抬棺匠说这些家伙叫“肉猪”,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要救她,只能按抬棺匠说的办。
两个矮胖子带着这群肉猪进入舂臼镇,我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这地方,即便是深夜街上也时常有人走动。
我只得一边跟踪,一边躲躲藏藏。
不多时,只见镇子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高楼。
是那种纯木质的古风格建筑,但规模很大,整栋楼有四五层高。
弯弓似的飞檐,雕刻精美的围栏。
窗户上满是窗花儿,然后便是很多红灯笼。
整座楼灯火通明。
矮胖男人领着那些肉猪来到高楼后门,我忙跟上去。
只听那门里面传来砰砰砰的巨响,像是地震一样,地面都在微颤。
矮胖子解开锁链,拿着鞭子抽打那些肉猪。
“赶紧的,别磨蹭,都给我进去!”
确认所有肉猪都进了门,矮胖子这才收起东西,笑嘻嘻地上楼去了。
见周围没人了,我偷偷走上去。
怎料门口居然是一个斜坡,我直接失足滚落,摔得脑子都有些迷糊了。
这时伴随着那砰砰砰的巨响,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站起身来,见到眼前之景,顿时懵了。
一楼的地面上有一个凹陷的深坑,宽十来米,长则看不到尽头。
深坑的上方,有一些巨大的木舂,快速地往下敲砸。
我心说这要是被砸中一下,不得变成肉饼呀。
但突然明白过来,舂臼镇,原来这就是舂臼。
据我所知,舂臼就是旧时乡下用来捣粮食的一种工具,用这个可以为稻米等谷物脱壳。
当然这东西也可用来打糍粑或者辣椒粉。
不过千禧年过后,舂臼在农村都很少见了,城市里的人甚至听都没听过。
我刚停了没几秒,几个大舂就朝着我砸来,我赶紧一边跑一边躲闪。
抬棺匠说只要我能安然无恙地跟着肉猪出去,那么我就属于这里了。
即便不是上巳,也可以随意活动,不再受到任何的约束。
于是我拼了命地往前跑,可身边木舂的打砸越来越密集。
一些肉猪已经被砸中。
他们并没有被砸成肉饼,但受伤的地方很快臃肿起来,从而行动变得迟缓。
跑不动了,很快就又会被更多的木舂砸中。
被砸了十几舂之后,我面前那人比之前胖了好几倍,随之发出一声哀嚎。
再看,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肉猪。
我吓得不轻,丝毫不敢停留,疯狂地往前跑。
越来越多的人被木舂砸到,变成猪的模样。
这时我面前有个胖男人扑倒在地上,对我大喊:“救我!”
我咬了咬牙,眼看木舂打砸的频率越来越快。
稍有闪失就会被砸中。
但还是勉强把那胖男人拉了起来,继续躲闪,继续跑。
我不敢回头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救她,不能在这里被砸到,不能变成猪。
终于,舂臼到头了,我拉着胖男人猛地一跳,逃出生天。
回头看,刚才大概有四五十个人,除了我和胖男人之外,全都已经变成猪了。
胖男人吓得魂儿都没了,这时喘着粗气。
“兄弟,谢了,我张德彪欠……欠你一条命。”
说着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害,我糊涂了,我都已经死了,哪还有命……”
我听得出奇。
“你说你死了?”
他抬起头来。
“难道你没死吗?”
我被一口棺材莫名其妙的送到这里,见了这里的人我必须装尸体。
我恍然大悟,难道这地方是阴曹地府不成?
昏暗的光线下,我恍然觉得这胖男人有些眼熟。
“你是……张总?”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我清晰记得。
那天在发廊里,搂着孙小翠屁股的胖老总就是这家伙。
他这时也认出了我。
“是你……”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激动地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你真的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
他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阴曹,外面不是写了么,舂臼镇,但我真的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张德彪正要和我解释,这时那两个矮胖子又从楼上下来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
张德彪忙拉着我往楼上跑。
“待会儿再说。”
二楼像是一座巨大的养猪场,周围的围栏里,密密麻麻全都是肥猪。
两人躲入猪圈,确认两个矮胖子都走了,张德彪才松了口气。
随之告诉我,他和孙小翠结婚之后,一直在外面忙于应酬。
为了谈生意,他天天奔赴不完的酒局,最后是喝死在了酒桌子上。
像张德彪这种老总,经常是请客点一大桌子菜。
结果就只喝酒,一桌子好菜几乎不动。
而且他们这种老总又有钱,谈完生意结了账就走人。
十几年来,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粮食。
舂臼镇就是专门用来惩办他这种人的。
生前浪费的粮食太多,死后就会被送到这里,受舂臼捶打,最后变成肥猪。
“我听说舂臼镇的主管叫灰老爷,镇子外面那扇门每十五天打开一次。
咱们只要十五天内别被灰老爷逮住,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我鄙夷地看了看张德彪。
“逃,我干嘛要逃?
真要走的话,今天的上巳我就出去了。”
“他听得疑惑,那你这是……”
猪圈里不宜久留,但我们也不能原路返回,无奈只得继续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