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莺时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正红色的纱幔。
她疑惑地蹙眉,现在就连地狱也开始搞“洞房花烛”的调调了?
耳边还能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声音粗噶难听,活脱脱像是死了娘一样,她想让男人闭嘴,可有没有半点力气。
“你醒了?”疾风手里捏着她的簪子哭得像个孩子。
林莺时又想起来之前听到的声音,原来她没死。
“是你救了我?”
疾风摇摇头:“是我们家侯爷救了你。”
林莺时顺着他的视线艰难地扭头,果然看到负身而立的宋怀恩,气若游丝地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也是看在疾风的面子上,是他认出了你的簪子,非求着我救你,
要不然我才没时间管这种闲事呢。”
男人手里还在翻阅卷宗,一副老子很忙别来打扰的架势。
林莺时倒也识趣,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宋怀恩的房间。
强撑着坐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你别死我床上了。”宋怀恩冷冷道,她肩膀上还有腿上腐败的肉已经被太医院的人用刀割掉了,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她冒冒然地坐起来,那伤口容易崩裂,果然白色的纱布上染了红。
林莺时也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还以为宋怀恩是在催促她离开,下床的动作更着急了,腿一软,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摔倒。
还好疾风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林莺时疼得五官都抽搐了,还不如直接让她栽在地上呢,疾风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以后可别再出发了。
指腹间传来濡湿的触感,疾风这才意识到是捏住了她的伤口,连连道歉:“对不起。
“没,没关系。”
她硬撑着站在地上,找了一圈,并没找找到自己的鞋:“我的鞋呢?”
没有鞋她要怎么走路。
不过看宋怀恩这么嫌弃她,她就算是爬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不蒸馒头争口气。
“姑奶奶呀,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你可不能走,你伤得太重了,周太医临走之前让卧床修养,每天都要换药的。”
林莺时见好就收,刚准备顺着台阶下来,她不想回沈家面对沈衡那张虚伪的脸,等于是无家可归了。
而且在这里待着还能得到最好的救治,她最满意的身体部位就是肩膀和大腿了,要是留疤的话,还怎么欣赏自己优越的身段。
就她现在的身材,她寿衣都恨不得穿包臀的。
“那……”
“让她走,咱们这里的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宋怀恩在文书做批注,甚至都没正眼瞧她。
可从语气中也听到男人的轻蔑。
“哼,走就走。”她就是嘴上说说,吓唬吓唬疾风而已。
宋怀恩不吃她装腔作势这一招,这招拿捏疾风简直是手到擒来。
“林姑娘,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吧,我们侯爷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好不容易找到报答林姑娘救命之恩的机会,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走。
“刀子嘴豆腐心?臭豆腐吧?表面上看起来黑黢黢的,实际上里面发霉流坏水。”
疾风立马捂住她的嘴,小声说:“你少说两句。”
“说实话还不让我说了?”她现在有恃无恐,想必宋怀恩救活她没少费功夫,肯定不会轻易让她去死。
疾风悄咪咪看了宋怀恩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一顶软轿过来打算给林莺时换个地方住。
他之前是救人心切,直接把林莺时放到了距离承运殿最近的前寝,也是宋怀恩给张丽燕准备的韶光居,院子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张丽燕的喜好来的。
当然张丽燕都没打算嫁给宋怀恩,当然不会透露出太多自己的喜好,大部分都是宋怀恩猜测的,一花一木都倾注了不少心血。
“你是想把她折腾到血流而亡吗?”
疾风看着地上的斑驳的血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从床上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她都流了这么多血,从韶光居到其他的厢房少说要走半个时辰。
他立马双膝跪地,朝着宋怀恩的方向:“侯爷,求求你,就让林姑娘在韶光居住几天吧,要不然她会死的。”
宋怀恩第一次对疾风忠厚老实的本性产生了怀疑,他从来没说过要赶走林莺时,是疾风自作主张地叫来轿子,现在又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头上。
还有那个是非不分的女人也用嫉恶如仇的眼神瞪着他,丝毫没有半点人在屋檐下的自觉。
“侯爷,你要是嫌弃林姑娘脏的话我让她打地铺就行。”
疾风手忙脚乱地把床上的被褥扯下来,在地上摊开铺平,扶着林莺时躺了上去,小声地叮嘱着:“这房间里的一切你都不能乱碰,都是我们侯爷为张姑娘亲手准备的,全都是绝世珍宝,弄坏了把咱们俩卖了都赔不起,”
林莺时自然是认识好东西的,也不想给疾风添麻烦,像个乖宝宝一样点点头:“指了指被褥的位置,我保证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绝不乱动。”她现在只想把自己的伤养好,至于以后的以后再说吧。
疾风像个操心的家长一样,欣慰地笑了:“姑娘,你先歇一会,一会我让周太医给你来换药。”
“辛苦了。”
疾风耿直一笑:“不辛苦。”
宋怀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苦命的绣女,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人是他抱回来的,还搭上了一件四兽红罗袍;太医也是他厚着脸皮去宫里请的,为了医治方便,还特意把太医安排在隔壁的厢房,甚至都不用去请,在门口吼一嗓子,周太医就会过来。
现在倒好,所有的功劳都成疾风的了,他就是一肚子坏水的“臭豆腐。”这去哪说理去?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他把镇纸重重地砸在地上,甩袖而去。
“他怎么脾气这么大?”
“他小时候过得不如意,现在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脾气。”疾风一边给林莺时喂水,一边解释,他这么说是不想林姑娘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不是因为她住在这里宋怀恩才发脾气的,是宋怀恩本来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林莺时也当真了,认同地点点头,压低了音量开口:“怪不得张丽燕不愿意嫁给他,哪个女人能忍受一个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的夫君。”
她躺着,视线盯着房顶,并没有留意到宋怀恩停顿的脚步。
宋怀恩从韶光居出来,换了身朝服就去上朝。
太和殿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宋怀恩的怒气,就连高高在上的嘉靖帝都在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宋端公不开心了。
其他人更是人人自危。
这种愁云惨淡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下朝。
下朝之后,三三两两的官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沈衡也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昨天象姑馆的事情你听说没?”
“当然听说了,要我说象姑馆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宋怀恩的心上人都敢碰。”
还有些消息不太灵通的官员,疑惑地问:“宋怀恩的心上人不是张尚书能家的二姑娘吗?二姑娘在家里守孝呢,怎么会去象姑馆?“
“张丽燕早就是前程往事了,昨天很多人都看到了,宋怀恩从象姑馆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先生……”
“哦。”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前给宋怀恩塞女人,都被毫不留情地退了回来,感情大方向错了,他喜欢的是男人。
“那象姑馆的人要倒大霉了,老夫早早就看不惯这种牝鸡司晨的事情了,一个个大好儿郎做点什么不好,偏偏学着女人邀宠献媚。”
倒大霉的可不止象姑馆,还有张丽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