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自林间升起,又从林间坠落,最后终于带来了黎明。
医院。
许今然整个人颓然地坐在急救室外头的椅子上,眼眶红到了极点。
而身侧还坐着身穿制服的黎昭,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会没事的。”
“今然!”
叶庭尧的声音从走廊彼端传来,她抬头望去,看到了那飞奔过来的人。
“庭尧哥!”
她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在熟人面前,她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眼泪汹涌而至。
“庭尧哥,我哥...”
“他会没事的。”
他一边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抬头看着手术门上那鲜亮的“手术中”,眸色黯然到了极点。
他松开她:“陈阿姨呢?”
“她去病房看姜忱了。”
“姜忱怎么样?!”沈珈立马询问。
也是这时许今然才看到这个和叶庭尧一同而来的女人。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黑色的外套里头是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那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好,还能隐隐看到脖颈上的红痕。
她在公司见过她,知道她是姜忱的朋友,于是便赶紧回答道:“她...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在昏迷不醒。”
“那我去看看她。”
得知了姜忱的情况后,她匆匆离开,去了vip病房。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是张力的弟弟做的。”
“张力的弟弟?”
他皱了皱眉,更是一头雾水。
他和许经年是同一大学的,自然知道张力是谁,也知道张力一直都和许经年不对付。
可为什么又和张力的弟弟扯上关系了?
许今然哽咽着解释道:“六年前张勤去找我哥的麻烦,被姜忱失手杀了。现在他弟弟就来找姜忱报仇,昨晚就把姜忱绑走了,然后我哥......”
说到后面她已经泣不成声。
但后面的事,不需要说叶庭尧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可他实在没想到,姜忱和许经年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
他无力地踉跄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旁边的黎昭也是颓然地垂着脑袋。
整个走廊仿佛被黑暗笼罩着,气氛低沉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手术室的门骤然打开。
三人的心猛然一提,随后许今然和叶庭尧率先冲了过去。
“医生!怎么样了?”
“他能抢救过来简直就是奇迹。”
医生说着。
许今然愣了片刻后才懂了他话中的意思,终于松了口气,身子却发软差点瘫倒在地,还好叶庭尧及时将她扶住。
“谢谢,谢谢你们。”
“不用谢,不过他还需要住在ICU观察几天。”
“好,谢谢医生了。”
两人看着重新进入手术室的医生,连连道谢。
后来,许经年被转去了ICU,几人也一同跟了过去。
许今然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着里头那躺在病床上的许经年,眼泪早已干涸,可心却疼痛无比。
走廊尽头响起几道脚步声。
黎昭看着来人,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姜忱?”
听到姜忱的名字,许今然连忙转头望去,看到了那坐在轮椅上的姜忱。
她穿着粉色的病号服,可这么鲜亮的颜色都衬不出她脸上的血色。
那张脸惨白得犹如一张白纸,唯一的一抹颜色是那通红的眼眶。
陈雪纭推着轮椅朝病房门口走去,来到了许今然的身边。
许今然蹲下身,温柔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好好在病房休息?”
“我...”她哽咽了声,声音依旧虚弱不堪,“我想看看他。”
在陈雪纭和许今然的搀扶下,她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身,趴在门上,透过玻璃往里头望去。
许经年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管,浑身缠满了绷带。那各种仪器的电线交错缠绕。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双眼紧闭。只有那心电监测仪上跳动的波浪线能给人一点安全感。
看着这样的许经年,她的心再次剧烈疼痛起来,那蓄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许经年...”
她隔着窗户喊着他的名字。
那吸进去的每一寸氧气,都成了落在她心头的刀子。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好受。
陈雪纭擦了擦眼泪,扶着她重新坐回轮椅上。
“他不会有事的,你先回病房休息吧。”
姜忱没再说话,垂着脑袋,那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她的大腿上。
陈雪纭把轮椅交给沈珈:“拜托你帮我把她送回病房吧。”
“好。”
沈珈扶过轮椅,推着她往病房走去。
一路上姜忱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抽泣两声。
回到病房后,她将姜忱扶上了床,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她依旧没说话,只是呆愣愣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得很,整个人麻木又颓然。
沈珈也没打扰她,就拉过一条椅子陪着她静静地坐着。
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床上的人终于开口。
“我从没想过,他会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沈珈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是他九岁那年捡回许家的。”她说着,嗓音平静,就像是个讲故事的人,将自已与许经年的故事娓娓讲来。
“我爸妈给了我第一条命。”
“而我五岁那年,许经年带我回许家,给了我第二条命。我八岁那年掉进湖里,许经年跳进水里将我救了起来,给了我第三条命。前几天我高烧不退,他背着我去了医院,给了我第四条命...”
而昨晚,他从刀口救下她,给了她第五条命。
回顾一下,她这一生还真糟糕,全是些要她命的事。
“我从小就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可是他却一直把我当成家人,甚至为了让我对他死心,伤透了我的心。”
沈珈不解:“可他不是爱你的吗?甚至爱你胜过了自已的命。”
“是,他后来说他爱我了。可我受过的那些伤都是真实的啊,我又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句‘爱’而原谅他?”
她转过头看着沈珈。
透过她水雾朦胧的眼眸,沈珈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不过现在,我好乱。”
她这样,看得沈珈心疼。
她握住姜忱的手,轻声问道:“姜忱,你问问你自已,他现在值得你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