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朱元璋本来是在退朝后,一个人坐着,在思考朱允熥说的废了宝钞这个事儿。
他思来想去,觉得宝钞这个东西,确实是自已想的太简单了。
朱允熥给他打了很多比喻,也把情况分析得很清楚。
朱元璋反复推敲,就觉得确实,问题很大。
为什么民间的银票,同样是一张纸,就可以流通,价值不变?
那是因为,这张银票它本身就是有相应的银子作为储备。
也就是说,银票只是银子兑换券,它不是凭空多出来的,它是有相对应的银子的。
所以,银票基本上不会贬值,它代表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那些银子就在哪儿。
可宝钞不一样,它是凭空印出来的,没有同等量的银子做储备,可不就是一张废纸?
这些印出来的宝钞,就等于突然就多了一些钱,可它没有对应的金银铜钱,百姓不会放心。
但是想来想去呢,朱元璋还是觉得,为啥宝钞推行就这么难,他也是想让天下百姓交易更便捷。
就在他颇为头疼的时候,打算叫朱允熥再过来,仔细询问下。
毕竟之前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多问,显得他这个皇帝啥也不懂瞎搞。
结果没想到,就看到詹徽一瘸一拐,顶着猪头就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告朱允熥的状。
朱元璋本来有点生气,结果一看詹徽被打成这样,心里反而舒坦多了。
本来这货在朝堂上,提醒朱允炆她母妃被打这事儿,就透露出詹徽把狗爪子伸进皇宫了。
起码通过买通安插等方式,能得到一些宫里的消息。
虽然只是东宫,似乎还没有胆子涉及朱元璋那儿去。
但朱元璋也不能忍,好在,这货被打了,舒服多了。
甚至,朱元璋看了眼被打成猪头的詹徽,他居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搞笑的不是詹徽肿成猪头的脑袋,而是那肿胀的脸上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几个字。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朱允熥打的。
别人打,打不出这种特点!
话说回来,这詹徽,也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玉玺在脑袋上印这么多次字的。
这脑袋也算是有价值!
于是朱元璋就说:“詹爱卿,怎么了这是?”
“陛下……”詹徽哭着说:
“老臣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受此劫啊……皇三孙朱允熥,在午门外,让蓝玉、常升、常森,把我拖到角落就打啊……您看看,臣的脑袋……后背……还有屁股……”
“行行行,屁股就不看了……”
朱元璋心里叹气,这事儿,是像朱允熥能干得出来的。
自从朱允熥在册封大典上站出来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了,猛地一批。
一张嘴,怼天怼地怼空气,老朱都说不过。
手持玉玺,不爽就砸人,还没人敢拦着。
“这小子,咱咱册封允炆为太孙,倒是彻底刺激了他,让他觉醒了……还是说,真是他爹疼惜,托梦给他撑腰……”
朱元璋心里想着,随即就对詹徽说:
“詹爱卿,要不要先看太医?那臭小子,咱让人去传了,会收拾他的!”
詹徽也是犟,而且他何曾吃过如此大亏?就怕朱元璋从轻发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
“陛下,臣是朝廷命官,遭逢此劫,实属不该,臣今日不急着去治,就是死在这里,也要等皇三孙来,为讨个公道……”
朱元璋心里冷笑,讨公道?
打的活该,要什么公道?
插手东宫就该挨这顿打。
当然朱元璋倒是不能明说,只是毕竟朱允熥打了一个老臣,表面上他老朱还要处理下。
然后再点一些詹徽窥视东宫事物,然后不处罚朱允熥,他自已也就自觉了,知道老朱是打算借这事儿给他个教训!
詹徽就站在那儿,今天朱允熥打他,让他面子荡然无存,必须不能罢休。
向来是他詹徽,掌控吏部和都察院,霸道惯了的,何曾如此屈辱?
等待不久,武英殿外,朱允熥爽朗的笑声就响起。
“哈哈哈,舅公,二位舅舅,那吕氏被我这次追着打,以后绝不可能再敢欺负我两个姐姐,你们就放心吧……”
蓝玉:“哈哈,放心,你那气势,我都有点怕你把吕氏打死。”
常森:“打死咋了?就该打死!”
常升脸色惨白:“小声点,你们一口一个打死吕氏干嘛啊?这里是皇宫,进武英殿了,不停的说打死吕氏,陛下听了怎么想?”
武英殿里,坐在椅子上的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气。
本来没听到,现在听到了,还很清楚。
他抬眼看了看大大咧咧走进武英殿的朱允熥,心里暗骂:这臭小子,又把吕氏打了?
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
真是浑啊……
但是不知道为啥,老朱倒是对朱允熥这性子,没有丝毫反感。
反而觉得,是他老朱家的种,就该这样子……
反而朱允炆……
一言难尽!
朱允熥走进来后,看了眼朱元璋,就招招手:
“爷爷,脸挎着干啥?谁又惹你了?”
朱元璋:“?????”
这么松弛的嘛?
朱允熥自已就在朱元璋左手下边的椅子上坐着,还招呼要行礼的蓝玉和常家兄弟,说:
“哎呀一家人那么多规矩干啥?找个地方坐……”
蓝玉一愣:三爷真有种啊……
常森笑了:那就坐呗?
常升茫然:这怎么行?
朱元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啥,默认了。
蓝玉和常森就在朱允熥的招待下坐下,常升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摸了摸屁股。
朱允熥:“坐啊,说了都一家人,拘束啥?哦,这倒还有个外人,嚯,怎么还是个猪头?敢问这位是?”
詹徽:“………………”
好好好,如此辱我!!!
詹徽一张老脸肿起来,眼睛只有两条缝,嘴里也含糊不清,说:
“皇三孙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亲手打的,还不认识了?”
“哟,詹大人,您这不说,我还没认出您,呵呵,叫您出宫小心点,您看,被打了吧?这么大年纪了,不听劝呢?”
詹徽气的直哆嗦,就跪在地上:
“陛下,士可杀不可辱啊,殿下如此羞辱臣……请陛下做主……”
朱元璋全程黑脸,朱允熥擅作主张,让蓝玉他们坐下,他也没说啥,心里却在想着了。
朱允熥以前几乎没有和常家联系,现在不仅联系了,还如此密切。
看来,他们不仅仅只是在常家“密谋”那么简单,朱允熥这是真把常家一系,给收服了?
若是如此,那就足以说明,朱允熥虽然看似张扬,实则很有手段。
再加上,常家还有个老太太呢……
她没理由不支持外孙,她一句话,蓝玉和常升、常森,不敢不听的。
可尽管有那老太太帮着,朱允熥能和蓝玉他们如此相处,足以说明现在蓝玉和常家兄弟,已经彻底和朱允熥一条心!
朱元璋还是佩服,朱允熥看似张狂霸道,实则心细无比啊!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詹徽,随即就说:
“咱会给你个交代。”
然后就看向朱允熥他们,他没有第一个问朱允熥,而是先问蓝玉:
“蓝玉,你打詹徽了?”
蓝玉立马摇摇头,认真的看着朱元璋,说:
“陛下,这怎么可能呢?您是知道我蓝玉的,不善拳脚,以礼待人,怎么会打人呢?我蓝玉不是那种人。”
朱元璋:“????”
詹徽:“????”
你蓝玉不是那种人?
朱元璋都觉得自已耳朵出问题了,他哼了一声,又问常森:
“常森,你打詹徽了?”
常森更无辜:“陛下,可不兴冤枉人呀,众所周知,俺常森最是儒雅,俺哪里敢打人啊?打个喷嚏都小心翼翼的…………”
朱元璋:“????”
詹徽:好好好,两个暴躁之徒说自已儒雅从不打人……
朱元璋又看向常升,不等问,常升就说:
“陛下,我是真没有打啊,他们俩都说没打的话,我就更不可能了吧?”
这点朱元璋信,常升是这两年朝堂上著名的软性子,大哥常茂猖狂的性子导致的后果让他无比惧怕。
估计是有心理阴影了,所以常升活的小心翼翼。
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气:“那不是你们仨打的,就是皇三孙朱允熥打的……”
蓝玉摇头:“不可能……”
常森摆手:“没听说过……”
常升张口:“应该……不是吧……”
反正常升说这话心虚……
朱元璋看向朱允熥,说:
“你自已说呢?”
朱允熥摊手:“污蔑,纯粹是污蔑,谁说是我打的詹大人?我要告他污蔑……”
朱元璋看了眼詹徽一脸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心想谁打的他么的看不出来是吧?
蓝玉他们仨打没打不知道,但你朱允熥也好意思说没打?
朱元璋都替他尴尬,咳嗽一声说:
“詹爱卿啊,他们都说没打,这……”
“陛下……午门的侍卫,都看到了呀……臣请陛下让他们上来作证……”
于是乎,一队侍卫站在武英殿,一个个开口:
“陛下,卑职当时正在换防……”
“陛下,卑职当时眼睛进了沙子……”
“陛下,卑职当时刚好眨眼……”
“陛下,卑职当时…嗯…总之没看到……”
“陛下,卑职当时…想起了一件悲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