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慢了一步,马车已经没了影。
桃花眼敛起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紧盯着街尾的方向。
他抬脚正要追,小厮赶了上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小侯爷你去哪?夫人…呼…夫人还在等着你呢。”
晏王府和昭武侯府是反向。
谢安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朝着昭武侯府走去。
脚下生风,生怕走慢了。
小厮讷讷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小侯爷,马车在这呢。”
“……”
急过头了。
谢安脚下一个踉跄,手尴尬地抵在嘴前咳了一声,一手背在身后,故作淡定地转身上马车。
慢得一步的距离愣是迈了三步才走完,跟刚才脚下踩着风火轮的他判若两人。
一上马车,他就催促道,“快快快!要快!”
小厮:“……驾!”
另一边。
林昭在竹秋搀扶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仔细看那脚步还带着慌乱。
“小姐你慢点。”竹秋小跑着跟上她,担忧地说道。
直到走出了杏林阁那条街,林昭才猛的停住了脚步,如获新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早已经憋红了的眼眶不争气地掉下了泪,谢安那副冷漠疏离的神情仿若匕首直直地捅进她的心窝里,反复搅动。
竹秋看见她遍布泪痕的脸,不由得心一疼,手忙脚乱地想要替她擦着泪,“小姐你怎么了?”
林昭的泪越擦越多,她摇了摇头,紧咬着发颤的唇。
纤细的手紧捏着衣领下的同心锁,用力到关节发白。
眼睛每眨一下,就有一滴泪珠落下,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幼时那张呛了水被她救起后,闭着眼睛、温润稚嫩的脸在眼前浮现。
还有那道隔着屏风笔挺的身影,翩翩年少。
伴着那道温润又轻缓的声音隔着屏风起,像潺潺流水一般。
眼睛眨的速度跟不上掉眼泪的速度。
说天气转好该多出去走走的是他,说身子弱就不要四处走的也是他。
说要等他的是他,失约的也是他。
他说,“日后我定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脸上的泪意越来越汹涌,林昭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讥笑。
她从领口中掏出同心锁,猛地用力扯下。
竹秋吓了一跳,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将这保命的同心锁扯下来了?”
小姐从小就患了心痹,她入府晚,那时小姐就已经戴着同心锁了,一刻也不离身,听小姐说过很多次,她说这同心锁是保命的。
怎么突然摘下来了?
林昭哭着笑了一声,“什么保命,都是假的,竹秋,我想回家。”
竹秋急忙点着头,“好好,奴婢这就带你回家。”
“走西街。”
“好,奴婢都听小姐的。”
平时小姐每次都是吵着闹着从东街绕着远路回家,今日却破天荒地要走西街。
可能是累了,竹秋没有细想。
她从没注意过林府和昭武侯府只隔了一条小巷,从东街走的话会经过昭武侯府。
距离林府门前还有一段距离时,一对夫妇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远远的,就带着宠溺地轻声呵斥,“酒酒你怎么又偷跑出去了。”
剩下的话被林昭那张湿漉漉的脸尽数打断了。
林夫人一脸心疼,“哎哟,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林昭扑进林夫人怀里,不愿多说地摇了摇头,“娘,酒酒好累。”
林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累咱们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好好歇息。”
林昭嗡声道,“酒酒再也不会偷偷跑出去了。”
林夫人身形一滞,看向林序知。
林昭抽抽鼻子,抬起头看着林序知,道,“爹,你不是一直想给酒酒招婿吗?”
林序知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被问得有些有些突然,“啊,昂,昂,是啊。”
可那不是被她用各种理由借口一直推脱着嘛。
林昭擦干了泪,“女儿觉得爹爹说的对,女儿愿意去相亲,全听爹娘的。”
看着林昭的背影,林序知和夫人诧然地对视了一眼。
*
回王府的路上。
原本是要进宫的,初二特意挑了辆彰显身份的马车,车前挂着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晏王二字。
百姓们像是回避阎王的小鬼,不等马车走近就齐齐绕开了它。
晏时上了马车后,就抿着唇冷漠了不少,看着地面愣愣出神。
他自幼习武,听力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街市,但凡马车一靠近就会瞬间安静下来。
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这种情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身旁还坐着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受伤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妘娇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风沾了些许凉意吹进来,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的味道。